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东城渐觉风光好,
縠皱波纹迎客棹。
绿杨烟外晓寒轻,
红杏枝头春意闹。
浮生长恨欢娱少,
肯爱千金轻一笑。
为君持酒劝斜阳,
且向花间留晚照。
信步东城感到春光越来越好,
皱纱般的水波上船儿慢摇。
条条绿柳在霞光晨雾中轻摆曼舞,
粉红的杏花开满枝头春意妖娆。
总是抱怨人生短暂欢娱太少,
怎肯为吝惜千金而轻视欢笑?
让我为你举起酒杯奉劝斜阳,
请留下来把晚花照耀。
1、玉楼春:词牌名,又名“木兰花”“归朝欢令”等,双调五十六字,上下片各四句三仄韵。
2、东城:泛指城市之东。
3、縠(hú)皱波纹:形容波纹细如皱纱。縠皱:即皱纱,有皱褶的纱。
4、棹(zhào):船桨,此指船。
5、烟:指笼罩在杨柳稍的薄雾。
6、晓寒轻:早晨稍稍有点寒气。
7、春意:春天的气象。
8、闹:浓盛。
9、浮生:指飘浮无定的短暂人生。语本《庄子·刻意》:“其生若浮,其死若休。”
10、肯爱:岂肯吝惜,即不吝惜。
11、一笑:特指美人之笑。
12、持酒:端起酒杯。《新唐书·庶人祐传》:“王毋忧,右手持酒啖,左手刀拂之。”
13、晚照:夕阳的余晖。南朝宋武帝《七夕》诗之一:“白日倾晚照,弦月升初光。”。
《玉楼春·春景》是宋代词人宋祁的词作。宋仁宗嘉祐五年(1060),宋祁和欧阳修合撰的《新唐书》历时十余载终告完成,宋祁因撰书之功迁左丞,进工部尚书。此词当作于宋祁任尚书期间,其具体创作年份难以考证。
此词开头两句具有不同寻常的光景气象。词人一上来便说东城,这是有讲究的。普天下时当艳阳气候,不是西城或别的地方就不可入咏。其实,寒神退位,春自东来,故东城得气为先,正如写梅花,必曰“南枝”,亦正因它南枝向阳,得气早开。此皆词人诗客,细心敏感,体察物情,含味心境,而后有此诗心诗笔。古代春游,踏青寻胜,必出东郊,民族的传统认识,从来如此也。真正领起全篇精神的,又端在“风光”二字。风光,其实概括了天时、地利、人和三方面的关系;它不但是自然景色,也包含着世事人情。正古人所谓“天气澄和,风物闲美”,还须加上人意欣悦。没有了后者,也就什么都没有了。一个“渐”字,最为得神。说是“渐觉”,其实那芳春美景,说到就到,越看越是好上来了。这美好的风光,分明又有层次。从词中可以看出,词人的感受首先就眼见那春波绿水,与昨不同;它发生了变化,它活起来;风自东来,波面生纹,如同纱縠细皱,粼粼拂拂,漾漾溶溶,招唤着游人的画船。春,是从这儿开始的。然后,看见了柳烟;然后,看见了杏火。这毕竟是“渐”的神理,一丝不走。晓寒犹轻,是一步;春意方闹,是又一步。风光在逐步开展。把柳比作“烟”,实在很奇。“桃似火,柳如烟”,在人们的感受上,这种文学语言,这种想象和创造,很美。美在传神,美在造境。盖柳之为烟,写其初自冬眠而醒,嫩黄浅碧,遥望难分枝叶,只见一片轻烟薄雾,笼罩枝梢——而非呛人的黑烟也。桃杏之为火,写其怒放盛开,生气勃发,如火如荼,“如喷火蒸雾”,全是形容一个“盛”的境界气氛——而非炙热灼烫之火也。这就表现了“闹”字的丰富意蕴。词人用它,写尽那一派盎然的春意,蓬勃的生机。
此词上阕写尽风光,下阕转出感慨。人生一世,艰难困苦,不一而足;欢娱恨少,则忧患苦多,不待问而后知。难得开口一笑,故愿为此一掷千金亦在所不惜,正见欢娱之难得也。这里的事,并非算账目,不过讲情理,须知书生大言,每每若是。欢娱恨少,至于此极。书生无力挥鲁阳之戈,使日驭倒退三舍,只能说劝斜阳,且莫急急下山,留晚照于花间,延欢娱于一饷。晏殊曾云:“一曲新词酒一杯。”“夕阳西下几时回?”(《浣溪沙·一曲新词酒一杯》)面目不同,神情非常相似:它们并非恋物之作,实是伤心之词。
宋祁因此词而得名,正如秦观之为“山抹微云学士”,他则人称“红杏尚书”,传为佳话。这佳话指的就是此词的上阕歇拍“红杏枝头春意闹”之句。
宋祁(公元998年—公元1061年),字子京,小字选郎。祖籍安州安陆(今湖北省安陆市),高祖父宋绅徙居开封府雍丘县,遂为雍丘(今河南商丘民权县)人。是北宋官员、著名文学家、史学家、词人。司空宋庠之弟,宋祁与兄长宋庠并有文名,时称“二宋”。诗词语言工丽,因《玉楼春》词中有“红杏枝头春意闹”句,世称“红杏尚书”。范镇为其撰神道碑。天圣二年进士,宋祁初任复州军事推官,经皇帝召试,授直史馆。历官龙图阁学士、史馆修撰、知制诰。曾与欧阳修等合修《新唐书》,《新唐书》大部份为宋祁所作,前后长达十余年。书成,进工部尚书,拜翰林学士承旨。嘉祐六年卒,年六十四,谥景文。